双叶 - 仲夏夜之梦

简直是我全职写过最长的了，一般来说不是一次性写完的我就肯定会坑，感谢双叶。【

其实是【叶秋中心】，请注意叶修戏份极其少，但我真的是真爱！

私设多，很可能OOC
纯粹想表达自己的各种私心。




>>>.
“妈妈，晚上我会梦到小精灵吗？”



Ⅰ.

列车在苏格兰高地上行驶，速度恰好适合异国的旅客欣赏风景。平原在仲夏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宁静，即使是在最热的月份里，高纬度依然赠予了西欧凉爽宜人的气候。

沉静安逸的牛群和羊群像是落在地上的大片白云，而真正的云朵却在爽蓝的天幕上难觅踪迹。西欧气候的另一个特点正是多雨湿润，列车刚刚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水之后奔驰在阳光下，叶秋扒着窗户看远处松林的行迹。

列车突然钻进了一片树林，一下子大片繁茂的绿意全都在车窗玻璃外不远的地方熙攘，叶秋活泼而惊喜地“哇”一声，回身扯住了叶修的袖子，“哥哥！好漂亮呀！你快看！”

他却没有听到他的兄长的回应，回过头一看发现叶修东倒西歪地在座位上打瞌睡。父亲和母亲坐在对面的位置上含笑看他，温柔的母亲还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打搅一场睡神的造访。

叶秋乖乖地收回小手，却看到叶修忽然要倒向自己这边，他手忙脚乱地不想弄醒哥哥又不能让他摔着，结果自己倒是后脑勺一下磕上了玻璃，闷痛让小小的孩子霎时冒出一点眼泪，所幸父亲已经接过了叶修安顿他躺在座椅上，而母亲则搂过了叶秋抱他坐在自己的膝上，抚着他的发丝安慰疼痛。

叶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父亲也坐回来挨在他们身旁。他看着对面一个人睡得无知无觉的叶修，有点坏心眼地想，虽然你占了我的座位还害得我撞到了头，不过现在我可是独占着爸爸妈妈。

小孩子的想法转瞬即逝，这时候才八岁的叶秋还不会想到，他的哥哥还会占了他的机会，让他“独占”父母许多年。


傍晚时望出去的风景正是一片山谷，树林迤逦而下，其间还有几朵白色的瀑布若隐若现，水流在谷底汇聚成溪流向远方逶迤而去。

叶秋一路都看着风景，却也从来不腻，此时天色缓慢地变化着颜色，在蓝白之间融合进了暧昧的红橙，太阳收敛了光芒，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叶修经历了一场午睡之后，醒过来就看到弟弟手掌贴着玻璃脸也凑上去仔细地看着窗外。那个年纪的他还没有今后的漫不经心和一身懒散，叶秋又终于抓住了一个可以跟哥哥分享美景的机会，指给他看自己刚刚发现的、远处有条河流在余晖下闪着光。

双胞胎的世界总是很奇妙，他们与普通的小孩子相比似乎拥有了双倍的自我，却又奇妙地因此而在童年很长时期里只关注彼此，最好的朋友和最亲密的家人和最喜欢的人，在那个时候都重叠在了一起。

与故乡的落日不同，异国的傍晚似乎能被残照拉得很长，夜幕将落未落，暗色还不浓重，天地都温和了起来。

叶秋揉着眼睛问母亲，“妈妈，为什么月亮还不出来呢？”

母亲微笑着，找了一个浪漫而童话式的回答，“大概是因为太阳还不舍得走吧。”

“那月亮就不出来了么？”

“也许她也已经醒了，有小精灵在陪她，他们讲着仙女们的故事，喝着用树叶和露水酿的酒。”

小孩子感到惊奇地睁着眼睛，母亲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本《莎士比亚戏剧集》，她翻开之后还眨眨眼对儿子说道，“这里面也住着一群小精灵，妈妈来给你讲这个故事吧，它叫做《仲夏夜之梦》。”

“仲夏夜是什么意思？”

“就好比是——今天这样的夜里。”

“妈妈，那我今晚会梦到小精灵么？”

母亲微笑了起来，“会的，只要你是个好孩子。你也许还会看到仙后——嗯，就在我要告诉你的这个故事里。”

叶秋开始聆听这个奇妙而有趣的故事——当时他还完全没有对莎士比亚或是文艺复兴有任何感触——而叶修则嗤之以鼻，在这一点上他也颇觉奇妙，他认为这和童话一样是骗小孩子的玩意，而和他出生相差没多久的孪生弟弟还有点向往母亲描绘的画面。也许叶修已经不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这也让他生出一种比叶秋成熟稳重的得意。

他好心情地决定不打击弟弟的幻想。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哥哥。

本来叶秋一心想看看月亮和星空，无奈夏季的北半球高纬度昼长夜短地全不公平，他熬到九点多也没能邂逅清晰明亮的漫天星河，再加上一路旅途劳顿，他一边不甘心地要支起眼皮，一边又难以抑制地要跌入梦乡。

叶修靠过来，把他揽到自己这边，叶秋找到了他哥哥也不宽厚的肩膀之后便一下睡着了。父亲看到后想要接过他，叶秋却在感到动作后又无意识地搂住了哥哥。

反正还有一个多小时也快要到站了，父亲便也随他们去。

叶秋依偎在哥哥身边很快便遇见了第一个梦。梦里是一个清凉迷人的仲夏夜，空气里弥漫着果香和花香，还有树叶的清澈气息，露水洇湿了草地，夜风吹送来缥缈的歌声。

他循着声音的痕迹走进树林，月色在枝桠之间流淌着朦胧的光辉，有许多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飞舞在树丛之间，有的提着灯笼，有的端着银盘，还有两只一起拿着一架和他们体型相称的竖琴，似乎流动的空气才是那无形的奏者。

小小的孩子惊讶地张嘴，一只小精灵却调皮地往他唇间塞进一颗红莓。然后歌声由远及近地清晰起来，叶秋似乎想到了母亲故事中的仙后。

他想起了他的哥哥，他有什么好东西都首先要想到与他分享。但这时候叶修并不在他身边。

列车拉出了长长的汽笛声，父亲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母亲则来查看她的孩子是否还在熟睡。叶修方才轻轻捂了捂叶秋的耳朵，但他似乎还是被吵醒了。或者他是在自己的梦里因为什么而醒了。

他醒来后就看到了叶修，他迷迷糊糊地抱着哥哥，母亲看他还困但也没有办法，这时候已经要准备下车了。她和叶修一人牵着叶秋的一只手带着他走，叶秋无意识地走了几步后突然仰起脸对母亲说，“妈妈，我梦到了小精灵。”

母亲温和地笑着，摸着他的头带他下车。脚步落到车站时，叶秋才终于有点从迷糊中清醒过来，他像是受到了自然的感召一般抬起头望向辽阔的天幕。

明亮而清晰的星子连缀不断，深深浅浅的光辉弥散在整个夜空上，深紫、绀碧、幽蓝、黛青、墨黑，难以言喻和区分的纷繁颜色融合成了广阔的夜空，遥远距离以外的星球将它们的光投影在地球的大气层上，浩瀚的银河系此刻仅仅是仲夏之夜美到极致的梦幻星图，叶秋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是他傍晚时见到的那条发光河流一直流到了天上。

自然慷慨馈赠的美几乎攫住了他的呼吸，在他幼小的头脑里，他只觉得这样的景色注定终生难忘。

他一直期待的星空此刻完整而恢弘地在他眼前，可他的梦境却潮水般地褪去，细节在光点中被浸染地模糊褪色，他小小的脑袋里想努力回溯却最终徒劳无功。到最后，叶秋只记得他今晚的确梦到了小精灵，以及梦里面并没有哥哥。



Ⅱ.

叶秋从梦中醒来。并不是一个安乐舒适的梦境，内容甚至让他感觉酸涩而有重压之下的气闷。

他坐在床上，黎明刚刚到来，还没有温度的亮光在窗帘后映出一片冷白。他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十几年了，最初还有人与他分享，然后从某个时间开始他就可以一人独享。

他久违地又想念起了叶修。他在醒来之后对于一个梦的记忆总是零零碎碎，好像从小时候起就总是这样，想不起点什么连贯的剧情，像是荒诞的象征手法指导下的电影，偏偏观众还只有一个志趣不相投的自己。

但他在刚刚的那个仲夏之夜里，又梦到了童年时的小精灵。它们在神仙的国度里永远啜饮着青春的美酒，叶秋虽然记不得它们的神情却能记得自己判断出的形容词——戏谑而狡黠。它们在他的梦里欢歌纵舞，并且拉上了他的伙伴小点，那只小狗陪他度过了许多的年头，忠实而可靠。

叶秋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预示意味，并且绝对不是好的那一种。时间还很早，对于身处暑假的他来说，能够在这么早的时刻清醒十分难得。他却毫无睡意了。

他换好衣服，整理完床铺之后悄悄下楼。家里的其他人都还在安歇，他放轻了步伐摸到院子里。

早晨的空气清新而凉冷，是仲夏季节里难得的一节安适时段。树木还在缓慢醒来，叶秋在小点的窝旁边蹲下来，他看到他的朋友舒展着身体懒洋洋地趴伏着，感觉到了他的脚步而扬起头来看他。

叶秋微笑起来。梦里的预示让他心慌而担忧，小点度过的岁月已经算是很长，折算成人类也该是桑榆垂暮。他很害怕他就再也见不到小点了，或是直面更惨淡的离别。如今的小点喉咙里逸出“呜呜”的叫声来与他问好，叶秋伸手抚着它的头，捏捏它的耳朵，又顺着脖颈一路摩挲着皮毛。

小点舒服地闭起了眼。它已经很老了，如今常常趴着不动，追不动蝴蝶和会飞的小虫子了，它摇着尾巴打盹，夏季到来之后的接连酷暑又使它蔫了几分。但眼神依旧明亮纯真，依旧像极了叶秋和叶修与它相遇的最初的模样。

梦中失去的悲伤与醒来后发现仍然还在的喜悦交织在他心里，又有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对生活命运的单纯感谢。他对小点的感情难以用多么深沉热烈的词藻来形容，小点像是一个沉默而忠实的朋友，一个坚定而长久的慰藉，从他那儿不会要求得到什么，却又把自己全部的所能都无私奉献着。

他与叶修一同把小点带回家，叶修却缺席了之后许多共同成长的年岁。他们共同经历过许多人事的开端，他的哥哥却虎头蛇尾地先行离开，然后叶秋一路体味那些过程，从少年走向青年，今后还可能再独自面对一些结束。

叶秋在院子里同小点说话，“我昨天好像做了个梦，我现在倒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好像我梦到了你和哥哥。”他一个人絮絮说着，已经变得橙红色与玫瑰色的阳光抹上了他的发梢。“你还记得哥哥叶修么？”他问着小点，自己也顿了一下回想了会儿，发现可用来构建形象的素材实在单薄稀少，“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连我这个革命同胞都不透露！不过反正长得肯定还是我这张脸，再跑多久我也认得出。”

太阳全起来后，叶秋站起身舒展了下久蹲之后有些酸麻的身体，然后愉快地向小点道别，“好了，爸妈应该都起来做好早饭了，今天有同学约我出去打篮球，你自己玩吧。”

小点懂事地向他甩甩尾巴。先前黎明时分的不幸阴影已在阳光下逐渐消弭。小点可是个讲信用的家伙，他还能陪我好久呢。

之后几天叶秋都玩得很快活，十几岁时的暑假除却作业没有太多要操心的事。父母还带他又去较近的外省景区旅游了几天。坐车数小时后终于回到家的叶秋也有些疲乏，不过家里大门一开他还是拿着礼物轻快地跑去找他的朋友，“小点，小点！嘿我买了新的飞盘你最喜欢玩了！”

他唤了好几声却得不到意想之中的回应，他跑到小点的小屋前却找不到它的踪迹。家里有钟点工每天会给它准备食物，它现在已经不能太快跑动了，只需要牵着走几圈就好。小屋里的木板还有经年积存下的咬抓的痕迹，小点自己的小碗还放在那里，里面挺干净的，可系住它的绳子却断在那里，豁口粗糙不齐。

叶秋当时就楞在那里。然后他一把扔了飞盘满院子找小点，一边跑一边喊，又回到门口看到了正拿行李的父母，他怔怔地停住开口喊了一句“妈——”，接着又说不出什么，他咽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了想觉得以自家这片小区的安保程度肯定没人能进来偷狗，然而其余的可能性他却越想越难过。

叶秋一直逃避小点会离去的事实， 他遇到它的时候，还那么小，在他和叶修的怀里轮流打盹安睡。然后在他们共处的这些年里，小点老去的速度却比他快了太多倍。像是从开端便注定了无法对等的陪伴，叶秋的十年却已经是小点的一生。

他忽然想到了数天前的那个梦，混沌破碎迷离，那里面似乎有叶修，有小点，还有大不列颠岛上他邂逅的小精灵们。原来他们都是会离开的，那时候梦醒之后欣喜在如今成为了更大的悲伤，他抱着自己蹲下去，睁着眼睛茫然地想了很多。

叶母走过来，极快地猜测出了大概的原因，她拍拍儿子的肩，他已经快要十八岁了，她相信他需要的已经不是小孩子归宿式的怀抱。“有些动物——不，我们的朋友，他们在最后不愿意留在熟悉的地方，但你肯定是想去找到小点的，对吧。”

叶秋又一下站起来，不稳定的心情和低血压让他眩晕了一会儿，随即他又喊了一句小点。

他知道他大概是得不到回应了。可他还是继续呼唤着。他想到了垂垂老矣的小点缓慢安静地吃完了它最后的一顿饭，老朽的牙齿耗费了许多耐心咀嚼食物，然而它却以更大的耐心磨损了拴住它的绳子，它从不是那么渴望自由的野性子，可竟然能一点一点，放弃与这个家庭的联系。

叶秋根本无法理解小点的心态，他从没觉得狗是这么复杂的动物，他越想越多，杂乱的心绪让他愈加难过，可他好像还哭不出来。

他跑出大门后左右张望，没有线索头绪，可似乎真有什么牵引他行走。他并没走出多远便停下了脚步，前面一户人家的别墅背后有个突出的水箱，他在遮挡之下的阴影里看到了小点。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很多个日子里叶秋看到他熟睡时的模样一般。叶秋最后的脚步凝滞沉重地几乎无法迈开，他最后蹲在阴影边缘的阳光里，看着他亡故的朋友。

太阳的温度已经开始减弱，傍晚在悄然降临，用不了多久他所在的地方也会被暗色吞噬，可他却无法再和小点同处一个世界了。

叶秋木然地看着小点。忽然把头埋进了臂弯。那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自己还在那个仲夏夜的梦里。他尚且单弱的肩膀细微地颤动着，长长久久地没有停止。

小点闭着眼睛蜷着身体，像是偶然出走之后的休憩。它的头，还朝对着家的方向。




Ⅲ.


城市的夜晚在霓虹的晕染下显得迷离而发黄，人造光从地面一直发散到空中，遮蔽了向上的视野，天空显得低矮而逼仄。

叶秋坐在高级餐厅靠窗的位置，摇晃着红酒目光飘向窗外。H市的酷热高温让每一个外来客都难以忍受，甚至连本地人也叫苦不迭。这也是为何叶秋出差至此，老友一下否决了他吃个大排档体验生活的建议而带他来此接风的缘故。

“撞上这种天来我们这出差，你人品也够差了。”友人半真半假地调侃，叶秋闻后一笑，如今的他礼貌温和待人周全，在西餐厅里也注意着合适的礼节。

“还好吧，这次其实也不是多么正式的工作要求，我就当来短暂观光好了。”

“人生地不熟的，幸好还有个老同学我，要找向导就找我啊，包你经济实惠。”

叶秋面上感谢地笑了笑，内心突然幽幽地想到，我亲哥还在这待了好几年呢，那可是我亲哥啊，现在不仅不能收留我还得被个大学同学同情一把，这亲哥还不如没哥。

叶秋内心腹诽几句，像多年来许多次一样咒一通叶修。虽然他的确很多年没见过了，不过叶修总还是时不时在他思绪里泛个泡沫，俗话说血浓于水，DNA都基本一致的结果就是叶秋常常担心叶修会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招摇撞骗，毕竟他小时候没少干过这些。不过他也因此庆幸于荣耀联盟那位“叶秋”大神的低调，虽然又复杂地夹带些许失望——他连他哥的照片都多少年没见了。

心绪弯弯绕绕之间这顿饭也接近尾声，推搡之间争着递钱包要买单也是正常步骤。直到他们推开门走出去，夏夜依然温热粘稠的风吹卷过来时也没有什么新奇。

“咦，”友人突然惊奇了一声，停下脚步往一个方向看去，片刻后又回过神来看了看叶秋，“唔......”

叶秋也朝着他目光的方向望过去，他有点轻度的近视，近景影响不大，远处就有些吃力了。那边似乎是个路边的报刊亭，兼卖香烟饮料，叶秋没看出什么来，友人看到他问询的神色便解释道，“看到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也不能说是像吧，反正眼睛鼻子都很像，但整个人又不太像了........”他抓了抓头，又补充道，“现在也走了，刚还想指给你看看。”

叶秋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想到了他看到的应该是谁。他惊讶地微张开嘴，继而却是惘然与不确定。

他曾经认为无论分别多久，他们还有着相同的容颜能让他一下子相认，然而在成熟的过程中他开始认识到，叶修的体型步态、惯用手势、着装发型都将会与自己完全不同，甚至他们的眉眼也会在岁月的雕琢下从细节处开始分化。

那到了最后，他们剩下还可能相同的，也只有大体的容颜了。他曾经对着镜子想，我能凭借“自己”来认出“哥哥”么？

他在路边的灯光里望着友人所指的方向，那里是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小路潜伏在哪片阴影里，它从何处而来，又将去往何方，是谁漫不经心的路过，又是谁在寻觅的遇见呢？

叶秋笑了笑，对友人道，“真的很像？有多像啊？也是种缘分呀。”

“现在想想可能也就乍一看的错觉吧，唉我都快忘了就看到一眼！对了对了，你今天住哪啊，公司给安排宾馆没，没有来我家也行，两个人开空调我还少心疼钱点。”

他或许还在期待能从友人那里得到更多一点关于自己哥哥的描述，却只得到了一个陌生过客无甚印象的回答。仔细想想有点凉薄，他错过了这么靠近的一眼，还要从朋友那里寻求关于对自己血亲的描述。

不过叶秋坦然地接受了好意，跟上一句谢谢后，两人又继续着散步。接下来的一路话题三三两两，多半围绕着大学回忆和各自近况。旧友相逢也的确如此了，热忱恰到好处不瘟不火，情分和礼数也一样不漏，不太生硬也不太熟稔，没人会感慨时间冲淡情谊，成年人的社交里总是这样恰到好处。

叶秋在友人家里的客房住下，他的行李不多就一个小型旅行箱，火车站会面之后就寄放在友人的车后备箱里，他自己准备了一套必用品也避免了劳烦他人脑筋。

洗漱完后他坐在床上，拿出笔记本计划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临睡之前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夜空，还是一样在霓虹灯光映照下显出电光的橙黄，失却了夜的静谧和深沉之后，更不用说璀璨星河了。

叶秋回忆了一下都记不起多久没见过清晰的夜空了，于是就格外怀念八岁时在苏格兰高地的那个火车站里得到的自然的馈赠。

在那之后的这么多年里，他再没有那样清晰而贴近地观赏一次星空。那一个夜晚似乎被神奇的魔法所祝福，有母亲缓缓讲述的莎士比亚，有哥哥温暖贴近的肩膀和怀抱，还有造访梦境的小精灵。

他遗憾地拉上了窗帘也终止了回忆，在陌生城市的陌生床铺上进入睡眠。

“妈妈，我会梦到小精灵么？”

叶秋似乎听到自己稚嫩的声音，随后那些有着透明翅翼的小生物们真的在他眼前出现并飞舞。他们吹奏着叶秋童年时代的歌谣，似乎是他和叶修一起荡着秋千时学会的，也似乎唱着这支歌和小点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梦里的一切醇厚又清明，都浸染着他浓浓的怀念。他似乎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也知道自己醒来后总会遗忘，但他在梦里的此刻，无比感谢地回味这一切。

梦境的产生从来是个谜题，人脑的复杂让它变幻莫测。叶秋在梦里漫步惊讶于自己记忆深处竟有这么多细节，像是童年时一个储蓄罐的下落；阳台上一盆花命运的结果；小点喜欢蹭叶秋的腿，碰到叶修却喜欢钻他怀里，也不知道它怎么分辨彼此的；小时候的叶修明亮骄傲自信狂妄，但也会叉腰挡在他前面为他与邻居的坏孩子为敌。

这好像是个梦，又好像是真切的回忆，叶秋安稳地睡着，呼吸平和，笑容恬淡。往昔像潮水一般层层叠叠，悉数涌上又一并退去，只在他内心深处涨落。

他想念星空，想念小点，想念叶修。明明该是最不清醒的时刻，他却对自己这么承认与坦白了。

次日清晨的光蹑足而至，叶秋从睡眠中醒转过来。昨夜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梦里走过了很长的路。

有小精灵提灯在前面引路，梦里似乎谁都在，完完满满，没有任何缺憾。

他按摩着太阳穴，靠着床头再小憩一会儿，他知道他的梦境又会像潮水一般退去，现在还能记住的细节很快就会褪色模糊。

不过他也有确认和谨记的一些东西，比如过去总是在记忆的滤镜下格外美好，但终究可忆不可追，而他所拥有的，是如今与未来。

异国那一晚的星空与小点都难以替代，再没有什么能再现它们给叶秋带来的震撼和感动。但是叶修与他们不同，叶秋这么想着，虽然他在自己的前十几年里虎头蛇尾半路出逃，但他总归还是会在将来回归的。

他们分享一样的血脉，属于同一个家庭，他曾有过少年时的怨怼与不解，被抛弃一般的愤怒与悲伤，这一切的情感他或多或少都在其他时间经历过，但只有叶修不做声响的出走带给他的冲击最为深刻。

但如今这些都化为了平和的溪流，最终注入的是宽广的海。叶秋在一个人的成长中毫无疑问地成为了一个更出色独立的人，他会逐渐理解兄长的执着与追求，然后坦然于自己长久以来一直不肯承认、但的确如此的想念。

他起身开始换衣，舒展了一下身体后对着新生的阳光微笑。然后由衷地感谢着这个仲夏夜的梦。


END.



结局有点仓促，抱歉——
我想表达【过去的事找不回来】的虐感，以及叶修仍会回归的希望感。
其实都有点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影响(当然我没有这样的哥哥)，在英国旅游时正是夏天，白昼时间很长，我几乎没有看到过一次夜空，其实很遗憾。
以前我妈妈也会给我读莎士比亚，我们还扮演过威尼斯商人，现在话题全都是高考【。】
我小时候乡下家里有只小狗，我出生那年接过来一起养的，和我相处了十年。他去世后我哭了很久，从今每看到写与小狗相处的都不太好。。。


希望你们能够喜欢。